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畅神 ·灵趣·信仰 ——寿一峰山水作品简谈发布时间:2016-11-12 20:41:08 点击率:1610次
畅神 ·灵趣·信仰 ——寿一峰山水作品简谈
许俊文
寿一峰先生是位艺术已臻成熟的山水画家。这里,称山水画,而不叫风景画,有两层含义:其一,山水画重在寓意和象征,画家藉中式笔墨表现地理观念(华夷山不断,吴蜀水相通。杜甫《严公厅宴同咏蜀道画图》)、禅宗思想(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王维《终南别业》)、隐逸情怀(烦君纸上影,照我胸中山。苏轼《书王定国所藏王晋卿画着色山》),而风景画只是对自然景物作“模山范水”式的模拟;其二,山水画渗入画家的创作个性,山川风物在画家审美意识的参与下,获得人格化的特殊审美品质,而风景画却难以做到这一点。 以此为界,徜徉于寿一峰的山水之中,是一件令人心怡神畅的事。 先说畅神。 “畅神”一说,最早由宗炳在《画山水序》中提出,其主张“万趣融其情思”,并直截了当地指出,山水画的艺术旨归无非“畅神而已”。以我的理解,这两句短语,最紧要的是一个“畅”字,即充分痛快地表达心意,淋漓尽致地抒发情怀,这与王羲之《兰亭集序》中“一觞一咏,亦足以畅叙幽情。”之“畅”,有着异曲同工之妙。试想,画家在没有思想的拘束,没有权威的压抑,没有鱼鱼鹿鹿的功利,没有作秀式的虚荣,其精神与灵魂皆是真实和自由的,在如此轻松、舒畅的精神状态之下,腕底山川风物自然情酣神畅,妙趣横生。 寿一峰的山水,显然继承了“畅神”说的衣钵,他的画,其所“畅”之“神”,是一种超功利的审美愉悦,一种幽微平和的虚静情怀。一峰先生长期生活的祖国的大西南,桂北的那一片苍茫、郁秀的山水,就是他心中的佛陀,在彼此的朝夕相处中,构建了私密的情境和语境,画家逐渐获得了澄怀味象、神超理得、闲居理气的悠然心态和审美愉悦。这种心态与审美,又自然而然地渗入到他的作品中去。我观一峰的《桂北山水系列》,其感情不是激荡起伏的,而是在悠游玩味之中,表现一种平和、恬静,亲切、舒逸的意境,令人赏之欣然而生“畅神”之乐。 画家面对自然山川风物,总是希冀着它们能够在纸上“活”起来,且“活”得有精神,有品格,有趣味。这个活计,显然要比我们移植一棵树困难得多。画家笔下的山水图像,从来就不是客观对象的“如实”再现,它只是个仿照自然的载体,在构建这个载体之前,我们必须先有“望秋云,神飞扬;临春风,思浩荡”的情怀,而后再诉诸笔墨植入自己的思想、情感、观念、品格和文化意味,使山水形成多种情态和情调,涌透着人文的内涵。 说一峰先生笔下的桂北山水可以“畅神”,是因他遵循“凡画山水,意在笔先”之道,以立意主宰自然物象,融入个人的主观情思遐想,使之构成深远丰富的意蕴。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:“山就在那里,你去或不去,它就在那里。山从来不肯俯就任何人。”尽管如此,但山不会拒绝你的审美。一峰的山水,从神态、神色、神气、神采到神韵,一看便知是桂北的,地理特征非常明显。这还仅是形式与表象,画家并未就此止步,而是在“神”的生动性、丰富性、趣味性、典型性、深刻性的基础上,引发出桂北山水的意趣、意味、意韵和意境。一峰就是这样一位纯以感发为主,全任神行,一空依傍,注重分享心灵感受的画家,能不“畅神”乎? 再说灵趣。 自然万物,皆有灵性和情趣。山川风物亦然。画家的能事就在于发现自然界的灵趣,并用笔墨将它们曲尽其妙地表现出来。宗炳说,“山水质而有灵趣。”意思是,山水既作为实质性的自然存在物,又有着内在的成分。我揣测,所谓“内在的成分”其核心就是“道”。道化育自然万物,又蕴藏于万物之中,而事物自为其是,山川草木各有情态,则是“道”之使然。南朝宋画家王微也对“灵趣”投以青眼,他在《叙画》中说:“古人之作画也,非以案城域,辨方州,标镇阜,划浸流,本乎形者,融灵而动者,心也。灵无所见,故所托不动。目有所及,故所见不周”。这里,王微强调的是审美意识的主观能动性,画家灵感所融,一丘一壑,一花一草,一石一木,皆千姿百态,趣味无穷。譬如桂北的那片山水,那种前无来龙,后无去脉,突兀而起,戛然而止的奇峻与闳博;那种杂树生花,细雨湿巾,雨止云高时的妩媚与雅丽,都被一峰参破了,并且惟妙惟肖地表现出来,这是非常难得的。 一峰先生山水画中表现出的灵趣,来自他的内心生活,且是最“亲切”的内心生活。一峰与桂北的那片山水,可以用“相看两不厌”来形容,他一年中的大部分时光都盘亘在那片山水之间,那里的每一座山峰都无数次接受他目光的抚摸,山上的许多石头、树木都留下他的手温。彼此厮混得久了,了解得深了,感情自然而生,山水的形态、脾性、结构、山脉的走向、云气穿插的路径、草木的情态等等,都被他摸得清清楚楚。此时桂北的山山水水,已成为他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盐,与他的生命密不可分。如此稔熟,又如此亲密,使一峰在创作中左右逢源,得心应手,涉笔成趣。 灵趣的捕捉,还取决于画家能否做到道技兼得,就是说,既要充分掌握客观物质对象的内在之道,又要有高超的表现技巧与能力。在这一问题上,一峰坚实的传统技法基础,保证了他“心”与“手”的一致。就“心”而言,一峰细察静观,究其表里,追悟化育万物之道;就“手”而言,用笔能粗能细,能放能收,其工者,笔致精细入微,写者则水墨淋漓,笔力豪俊,兼工带写,彩墨并重,使画面于稳定中呈现多种变化,或润泽、苍劲,或幽深、空灵。国学大师王国维谈诗说词时有句话,“诗之境阔,词之言长。”以此来评价一峰的山水同样适用。一峰不仅像诗人一样善于“造境”,在绘事的细部处理上,又兼得词人的微言之妙,能够传达出一种幽微的言外之意、之趣。 最后说说信仰。 中国人的文化精神中的天人合一观,是将宇宙本体论相联系的一种对待自然生命、自我生命的一种态度,一种原则,一种方法,我认为是一种文化信仰。遗憾的是,在内心浮躁、欲望发酵、自我失守、进退皆利的当下,文化信仰已萎落成泥。在这样一种世风下,年逾知天命的一峰还心无旁骛地徜徉在山水之间,寻寻觅觅,可见没有文化信仰是做不到的。尤其是他在2012年创作的《黄河寻旅图》(0.9米×418米),格高境阔,笔墨爽俊,此乃一峰秉持文化信仰的信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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